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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遙遠的國度，我曾擁有一趟愉悅的旅程。
那是1998年的八月，距肯亞與坦桑尼亞的美國使館同遭炸彈攻擊事件之後不久，懷著一顆忐忑的心，我們從酷暑、溼熱的台灣出發。途經香港、曼谷、中東安曼王國的馬斯凱特轉機、停留，整整24小時的折騰之後，終於在金色的晨曦中，搭著海灣航空抵達了橫跨赤道線上的肯亞，首都奈洛比有一個規模小但具現代化建築的國際機場。一踏上海拔1500m的高原地，清晨只有10℃的寒意，一掃赤燄非洲的刻板印象，一趟歷時兩週的薩伐旅（Safari）就在野生動物的天堂中展開。
那是1998年的八月，距肯亞與坦桑尼亞的美國使館同遭炸彈攻擊事件之後不久，懷著一顆忐忑的心，我們從酷暑、溼熱的台灣出發。途經香港、曼谷、中東安曼王國的馬斯凱特轉機、停留，整整24小時的折騰之後，終於在金色的晨曦中，搭著海灣航空抵達了橫跨赤道線上的肯亞，首都奈洛比有一個規模小但具現代化建築的國際機場。一踏上海拔1500m的高原地，清晨只有10℃的寒意，一掃赤燄非洲的刻板印象，一趟歷時兩週的薩伐旅（Safari）就在野生動物的天堂中展開。
「早安，來杯熱咖啡」
「早安，來杯熱咖啡」，進入肯亞的次日，在馬塞馬拉國家保護區的清晨，一出營帳10℃以下的低溫，單薄的外衣，直令人打寒顫，伙房的那一堆火與咖啡香，驅走了寒意，之後每一天的開始，都從滿臉親切笑容的沙米手中，接過熱呼呼的咖啡那一刻起。他是屬肯亞26種族群中最大的吉庫育（kikuyu）人，整個旅程扮演我們"衣食父母"角色，打理全團上下40多人的伙食雜務，不曾斷炊或延誤過，難得的是簡陋的炊具與伙房，卻要烹調出中式口味與提供司機導遊的肯亞式餐點，一餐兩"味"真難為他了。那招牌的憨厚笑容與結實略胖的身材，加上開朗的個性，有極佳的人緣，總有團員在炊食時主動加入伙夫行列，因此炊帳房總因有"義工"和"幫傭"的加入成為交誼廳所在。"台傭"的加入讓我們在萬里時空外的旅程中，依然能不時享受到烏龍茶香、蛋餅、麵食等家鄉味，還真是少有的經驗。
. 沙米的工作真的很多，不停供應的熱開水，洗菜、剁肉、烹煮，餐後刷洗餐盤、炊具。當我們遷移住宿點時，又要負責打包餐具桌椅、收帳幕，抵達新營地又是搭帳，擺放炊具……忙個不停，有時會徵調當地部落伙伕協助時，他瞬時又成為伙房總管，指揮一群雜牌軍卻總能有條不紊。更令人稱奇的是在幾個園區內，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猴子猴孫，又偷又搶著我們餐桌或儲物區內可食或可玩物時，一群人趕也趕不走，還要面對猴崽子調皮的反擊，正束手無策時，非要沙米擺個臭臉，吼一聲，才鎮壓得下來，就像管區警察對地方小混混特別有一套。
.最親切燦爛的笑容，對工作的忠誠沒有怨言，言談中顯露純樸向上的心，沙米贏得了大家的友誼與尊重，在衛生條件匱乏，瘧疾乃時有所聞的肯亞，我們寄予完全的信賴，雖沒有山珍海味，常常只是露宿餐風，但我們盡情享受自然的一切，之後每個思緒回到遙遠的那塊土地時，我總依稀看到沙米噙著淚水，穿著印著「我愛蘭陽」的T恤，雙手揮別，久久不能離去，我想念那杯熱咖啡那一個朋友！！
Safari──史瓦濟語"旅行"之意
. 六部可以打開頂篷，獵取鏡頭的旅行車，伴隨著我們馳騁在整個肯亞行程，1977年起當地已宣佈全面禁止狩獵，但以相機攝影代替獵槍獵殺的野生動物觀察旅遊"薩伐旅"（Safari──史瓦濟語"旅行"之意），每年為肯亞政府帶進了一波波的旅客，賺進了可觀的外匯。國家公園，保護區等是最具魅力的地方，滿坑滿谷的動物就是最大的資產，最珍貴的寶藏，由於在此旅客能和野生動物有最貼近的接觸，稍一不慎也隨時有奪命的危機，且時有所聞，因此嚴格要求區內只能在規劃的特定點內作露營住宿或休息用餐，其餘人皆不得離車半步。我們一車五人與Tonmy可謂寸步不離，緣由特殊的旅遊型態，在此整個行程司機兼導遊角色，面對崎嶇顛簸難行的路上，不僅要體力充沛，技術成熟完全掌握方向盤，也要全然認知野生動物生活習性，熟悉各族群風俗民情，具扮演帶領知性之旅專業導遊的能力。他們是肯亞社會中的高所得階層，素質高才能通過一關關的考核檢定。
.一路上Tonmy不停的敘述著沿途所見的部落族群，不遺漏一點一滴，你所提出的政治、社會、經濟……等當地問題，他也總不厭其煩的詳述，進入園區後，他又成了動物專家，一個象群的出現，他可以從象群是一個大家長制，談到生活習性，談到分家，談到象群的後代如何探墓表達對上一代的追思情懷，象族群間生存的社會模式……，娓娓道來，就像介紹一個認識已久的家族，一個再熟識不過的朋友。記得有一次我們的座車有機會貼近20隻象組成的大族群，為了滿足大家攝影的需求，避免車身震動，他關掉引擎，停在10m近距內，然而手卻不敢離鑰匙片刻，眼睛死盯著象群首領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因為牠的瞬間反應，會決定我們是否該隨時起動引擎全速落跑，免遭象群踐踏，那種戰戰兢兢的神情，可以看到一份強烈的責任感與對動物習性瞭若指掌的自信，真服了您──Tonmy。
訪客只是拿著"護照"的過客.
. 肯亞境內總共規劃有54個國家公園或保留地，區域大小不一，卻占其土地總面積約十分之一，我們幾乎跑遍了較著名的國家公園與保留區，整個行程就像遊牧民族般，遷徙過一個又一個宿營點，簡單的水電、餐飲，宿帳篷，一切隨意，完全融入莽原中的生活，在開放的野生動物園地內，牠們是這塊地的主人，訪客只是拿著"護照"的過客，生活起居一切從簡，豈能"喧賓奪主"？各公園、保留區各有個別的特色。
. 馬塞馬拉國家保護區（Maasai Mara N.R）地勢平坦，面積大，涵蓋動物種類、數量最大，大型的哺乳類動物如獅、象、水牛、角馬……，兩棲類、爬蟲類、飛禽類……滿坑滿谷，八月時分正巧又逢百萬頭的牛羚、角馬等，由坦尚尼亞的賽倫加堤（Serengeti）平原，隨季節遷徙，跨越馬塞河形成"移民潮"，淹沒了青草地。那庫魯（NAKURU）國家公園除了特有的疣豬、犀牛、牛羚、鵜鶘等飛禽外，和不遠的波哥利亞湖（Bogolia Lake）皆為淺水碳酸湖，共棲息著近兩百萬隻紅色火鶴，"鶴山鶴海"的壯觀場面曾因被攝入電影「遠離非洲」而聲名大噪，被譽稱為全世界最大的鳥類觀賞地，記得晨曦中，車子繞過一山岰抵達瞬間，百萬紅鶴映入眼簾，伴著漫天的叫聲，一時有如陷入夢中的情境，延續幾日午夜夢迴的感動。山布魯─夏巴─水牛泉國家保留地（Samburu-Shaba-Buffalo Spring N.R）則近沙漠景色的廣垠蒼茫，非洲赤槐，長著粗黃的雜草，孤寂的插植於紅土上，在暮色中成最典型非洲蠻荒經驗，由於有尼意河繞境界區，形成部份水草豐美的沙漠綠洲，吸引著羽色繽紛的鳥類及大量的動物出沒喝水吃草或相剋獵捕，此區分佈特有的長頸非洲羚羊，條紋特細的格雷維氏斑馬，網紋長頸鹿等。安伯色利國家公園，位於和坦桑尼亞交界，景色最為秀麗，綠意盎然，背景為非洲最高峰吉利馬札羅山的雄姿，加上豐富的青草，充沛的水源，一幅欣欣向榮景色，棲息數量龐大的象群、獅隊、河馬、鱷魚、土狼……。
.雖然連接幾個國家公園、保留地間，有柏油路連接，但太多載重貨車壓輾，以致柔腸寸斷、顛簸不堪，而進入園區內則完全為泥土路，大坑小坑洞不斷，塵土飛揚更不在話下，然而馳騁非洲草原，近距貼近野生動物的新奇體驗，難以言盡，除非您走過…。
自然生態與知性之旅.
.自然生態之旅已成為知性之旅的主角，東非肯亞得天獨厚，因在平均海拔1500m高原地上，雖處赤道，卻氣候涼爽，有別其他非洲世界予人炎熱恐怖的黑色印象，適合成為避暑勝地，加上擁有最珍貴的動物天堂資源，吸引了歐美日大批的訪客，肯亞政府為了永續維護自然環境和野生動物，依保護程度不同分成三類，國家公園（N.P）以對動物作完全保護為最高原則，除公園的管理員與特准設立的旅館工作人員外，禁止外人在區內居住，進行資源開發行為。國家保留地（N.R），區內無部落族群活動，亦嚴禁旅館、莊園設之，完全以保護野生動物為目的，以上二類均由國家直接特別管理，第三類為動物保護區，動物和部落共存區域，仍以野生動物的保護為主要目的，但為尊重已經長久和野生動物和平相處的部族，允許繼續居住與放牧生活，由地方政府負管理保護之責，馬塞族即為一例。
.為了"以動物為尊"肯亞已全面嚴禁任何狩獵活動，在國家公園、保留區內，野生動物生存之道完全依自然的競爭法，淘汰更替，人最多只是扮演記錄者角色。記得曾在馬塞河畔，每年跨國大遷徙的渡河帶，看到荷槍實彈的士兵槍口朝外，警戒的是在附近紮營的影視工作人員與看熱鬧的我們這群不速訪客，禁止過於接近有妨"大軍"壓境，干擾渡河意願，至於在惡河中等待良久的鱷魚，一旁虎視眈眈的土狼獅群，對其彼此間隨時進行私了的"恩怨情仇"，撲殺掉水的牛羚、角馬，掠食羸弱者，卻視若無睹，任其遵守弱肉強食，就如同每年的大遷徙，浩浩蕩蕩的大軍自然形成，只為尋覓青草地，延續生命，千里跋涉，周而復始，來冬回，途中有生老病死，有汰弱留強，只有大自然的氣候變遷能改變遷移的季節，物種彼此對抗改變族群量，引導永不變的大遷徙路徑，是代代相傳的族群記憶，千百年來牠們皆如此。
.也有那血淋淋的一幕是禿鷹空中盤旋等待一隻垂死的飛羚，司機眼尖機伶隨即循其步靠近，一哄而下的禿鷹群爭食啄肉的血腥畫面，豈能以一句"殺紅了眼"道盡？就在咫尺之近，我們看盡了分工掠食與爭食排序過程，然而另一隻姍姍來遲的獅子一出現時，馬上知趣的迅速退位一哄而散，不敢稍有造次，而在三十公尺外已悄悄的聚集了一群清道夫鬣狗，畏畏縮縮等待獅子吃完肉，啃完骨後，拾其牙慧，扮演收拾善後的角色，這一幕就在眼前活生生的上演，也在大草原上時刻演遞的自然法則。
.在安伯色利草原上為了觀賞上演的連續劇，我們停駐了一個多小時，那是一隻母獅為了保護五隻襁褓中的幼獅和一群土狼上演了一場擬人化的大戰，在來回爭戰的幾幕裡，土狼群的"卒仔"性格表露無遺，爭掠落單的稚小幼獅時，一副一馬當先，爭先恐後的凌人氣勢，足讓人寒憟，然而每當母獅為護幼強力反擊時，彼此互推擠道友在先，畏縮在後的齷齪舉止，赤裸裸顯路出貪"食"怕死，欺善怕惡的本性，撩起一伙人的會心一笑，也聯想到狄斯耐公司為了完成"獅子王"卡通影片，掌握真實的動物世界，能有入木三分的刻劃，不惜耗時費資安排製作人員進入野生動物世界，深入非洲蠻荒草原，期能生動描繪"獸"性的一面，讓威風凜凜的獅王與窘態畢露的土狼一舉一動，挑動觀眾的心。一個野生動物攝影者又何其不然？如不知動物習性，解其一顰一笑，豈能掌握到那最生動的一刻呢！！
.在那廣闊的莽原中，處處驚奇，時時驚艷，除卻百萬紅鶴群聚的震撼力，萬蹄奔騰大遷徙的壯觀場面，在每一次繞過一樹叢，搜尋到新動物族群時，總會不自禁的歡呼，不小心撥動草叢觸動隻隻羽色繽紛的鳥兒驚鴻一現，神出鬼沒如閃電的捷豹，在莽原中奔跑的英姿，害羞的長頸羚羊後腿站起，前腿撐住樹身悠閒的吃相，有大小象群齊聚河塘中戲水玩樂的溫馨，暮色中帶著疲憊身軀的成群水牛尋路回家的背影，引起的悸動，有金黃色夕陽照在大地上閃爍著迷人色彩，在乾燥大地上碰到雷雨交加，傾盆而下帶來活水的喜悅，曾經被無垠莽原中，唯一挺立的赤槐，那份孤寂蒼茫所深深懾住，總之，你的身旁隨時會有不速的訪客，也許是令你目瞪口呆的小兔子，也許是早已站在那兒許久的奇花異草，在這裡我看到世界的另一個樂園，曾經是我那麼陌生的角落！！如今那裡一景一幕卻深植我心。
多元族群文化添風味
.整個肯亞高原區，地勢平坦，車行路段起伏不大，我們的行程又聚於西南部份，屬於經濟活動富庶區，沿途空曠莽原中錯落著各種不同族群聚成各自的小部落，不同的建屋形狀，不同的建材，不同的生活文化，有高瘦英挺的馬塞族，有矮小黝黑的斑圖人，有頭頂功夫一流的波克特婦女，有配戴鮮艷繁麗珠飾的長頸少女，有塗滿赭紅泥土的勇士，有常裹一塊鮮艷布料為衣，寂行於草原中的山布魯族……，猶如走入一族群博物館，無論就文化、語言、地理變化言，肯亞皆堪稱非洲最多歧的國家，可喜的是多歧的族群在這片土地上共存和諧，為多元文化增添風味，也各自經營自己的生活，有到處放牧的牧人，有定點圈檻的畜牧者，有開墾農園，種植咖啡、紅茶、葡萄、香蕉、玉蜀黍、蔬菜，勾勒出豐富美麗的田野景觀，有時彷彿走入優美的歐美鄉間田園。
.一旦進入市集小鎮，則人聲鼎沸，熙來攘往，木雕皮飾商店、農產品叫販、成衣地攤、牲口交換應有盡有，打扮族群風格的各式穿戴，構成的街景，就像一場萬國博覽會，只可惜礙於尊重，他們拒絕拍照，無法留下相片，就讓它成為永遠的記憶吧！！
.漸行漸近都會區，異國情調五味雜陳，歐式風味的別墅，典雅的花園，有阿拉伯裔的回教清真寺廣播出來的祈禱聲，亞裔族群聚集的市街，有東方的色彩……。國際化的奈洛比融合了先後期的移民社區，有早期海上貿易商阿拉伯人的後代，有英國殖民時期來自亞洲的鐵路修築工人，有二十世紀初來此開墾農莊的歐洲人，今日更有來自世界各地的離鄉人，他們經商或外交公務或學術研究等，更有不斷從鄉村湧入市區討生活的人潮，滲入各式各樣本土風味，也加速了一般大都會都有的治安惡化問題，我們的座車就在車水馬龍的市中心，停等紅綠燈的片刻，遭四五名彪形大漢有計劃的跟蹤之後，竟從車外伸手入車內徒手搶劫背包得手，之後從容而去，路旁行人無視於我們的求援，袖手旁觀任其離去似乎司空見慣，除了徒呼無奈，讓我們見到"城、鄉"的另一個差距，也為整個行程添加另一種"被搶劫"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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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亞的黑色人種最漂亮了，男的英挺俊帥，女的明媚開朗」回程的機上，幾個同行的朋友共同的結論，沒有半點的溢辭，肯亞的黑人充滿自信與快樂，溢於言表，即使在窮鄉僻里的牧人，他都會告訴你，以肯亞政府能設立許多國家公園或保留區為傲，肯亞是個多美麗的國家，有多少個世界級中長距長跑選手，他擁有了多少的財富……。畢竟數百年來整個被殖民的黑色非洲，長期在白人強勢塑造優越文化與意識對比下，只得屈辱生活著，任憑尊嚴被踐踏，資源被抽血似的掠奪殆盡，縱使二次大戰後相繼獨立，由於政治經濟因素大都爭戰連年，飢荒四處，心理上亦無法走出自卑情結。肯亞有幸在1963年脫離英國殖民後，開國先賢領導全國努力，修補族群裂痕，跨越對峙，建立多元文化的新家園，尋找肯亞自己的未來，又承襲了英人遺留的紳士風範，對比於周圍黑色荒涼非洲，肯亞人洋溢著自信與驕傲。
.總有人問：「肯亞好玩嗎？」「嗯，那是一個美麗新世界」，因為我走過，我懷念那遙遠的國度，遙遠的朋友──那是一趟愉悅的旅程。
2002.01.30
2002.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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